“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今天在看到《我与地坛》中的这一句话时,我仿佛看到了露水轰然坠地时映射出的那一双眼睛。这双眼睛让我得以看见地坛中那些荒芜但并不衰败的风景,也让我感受到了史铁生借着这双眼睛进行自我审视时的痛苦。在这个过程中,他提出了“怎样看待死亡”这一议题。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在这之前,对于死亡,我从三岛由纪夫的人生选择中明白了原来死亡也是可以由自己决定的,但是生的本能与死的意念所进行的搏斗却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三岛或许是死亡用来确认自己的存在,因为文学的世界好像早已将他拒之门外。我想,这样的痛苦难以感同,世人只能从三岛的文字中感知一二。    

   “在我笔耕的田野上警醒了这么久、历经无止境的想象力、操劳于无止境的诗文,我能否确认自己收获颇丰呢?我所写作的文字都已离我而去,从不曾滋养我的空无,它们什么也不是,但唯独变成无情的鞭子抽打在我身上,为了得到这些写作的成果,花费了多少个困苦挣扎的夜晚?多少绝望无助的时段?若我能叠加这些痛苦夜晚的回忆,恐怕能确定自己必将疯狂。可是我仍然没有其他道路能存活下去,只能继续地写下一行、再是一行、如此一行一行地写下去……”摘《美与暴烈:三岛由纪夫的生与死》)

   像史铁生那样将死亡看成是一个节日,如此一来,死亡好像没那么令人心碎。但我在读到作者从母亲的角度来诉说自己的人生经历时,我的眼泪根本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了。因为年前的时候,我突然得知伯伯的腰上好像长了一个肿瘤,挺严重的(伯伯后面做了手术,现在已经恢复了)。当时奶奶都被吓坏了,她打着电话向爸爸姑姑哭诉。我们都一起镇定下来和奶奶说要弄清楚情况,先不要着急。奶奶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大家没有和她一同沉浸在那种情绪中,甚至觉得大家是不是不在意伯伯的病情。

    在那个时候,我读到了《我与地坛》中有关母亲的那一部分内容,也突然变得非常害怕和难过。或许在死亡面前,那些我们曾经接收到的生命观能够让自己的理性暂时性地占上风,但情感随时会击垮所有用理智等建筑起的围墙。

   今天我又突然想到,不管生活或者工作有多么不如意,好好地活着本身就是值得祝贺的一件事情。不是说借着活着真好这一理由而去忍受领导丢过来的工作,家人的不理解,陌生人的恶意,而是自己要对于自我的生命感到珍贵,对于他人的生命也是。而那些会影响到我们好好地活着这件事情本身的一切都应该被抛开。

    为什么会对这个感悟如此之久呢?因为我之前听了许倬云老先生与一个学者的对谈。主持人在结尾的时候想让老先生寄语青年人,甚至用了“传奇”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老先生的一生。当时许先生非常真挚地说自己不想活成一个传奇。***“我是一个人,我要把自己当作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工具来看,去感知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但老先生在历尽世事变迁后,将自己的姿态放的非常低,并仍旧强调它。

     很多时候,我忙于工作,何尝不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工具呢?工具的背后是方法论,所以那些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才会越来越趋同,因为方法都大致相同。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自我介绍说要准时下班。对我来说,这是目前我所持有的一种人生态度而非真的要落实到具体的时间安排。

   如果要是再往前推两年,过去的我看到自己今天写下的东西,可能会对这种“珍惜生命啊”的鸡汤式发言嗤之以鼻,但没想到成长就是当下的我不断推翻过去又重建的过程。